乌镇戏剧节
乌镇戏剧节
 
乌镇戏剧节
乌镇戏剧节
 

    乌镇戏剧节结束已经将近10天,上海却正在进入一年中最疯狂的演出月,在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如火如荼之际,已经举办了11年的“上海国际当代戏剧季”这几天又在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如期开演。而今年第一次办的“上海喜剧节”也扎堆在了这个疯狂的秋季。此外,不远处的苏州正在举办全国盛会第十四届中国戏剧节。然而,就在每天频繁地采访各大来沪演出的剧团主创,奔波于各个剧场看戏的时候,朋友圈中却始终不绝关于乌镇戏剧节的点滴。尤其是很多外地的媒体朋友,依然在各种自媒体里,留恋那个小镇十天里的狂欢时光。

    在这样不尴不尬的时间节点,觉得还是有必要写一写乌镇戏剧节。尤其在这个疯狂的月份。因为乌镇戏剧节和国内任何一个戏剧节艺术节都非常不同,甚至于,这个年轻的戏剧节和它三年前诞生的时候,都已经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因为不同,它难以类比,颇有特殊性,但有很多地方值得深思、可以借鉴。

    这是一个民间办的戏剧节,一个企业办的戏剧节。但它在短短三年造成的大众影响力,或者说知名度和亲和力,是很多文艺节庆活动所不及的。(当然,很多人不愿意承认这点。)这其中固然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乌镇戏剧节所拥有强大的经济支撑,俗话就是“有钱”。有钱确实能改变很多事情,比如请来剧目的质量和档次,比如推广的力度和声势,又比如各种配套服务的完善。但,有钱,真是最主要的原因吗?

    作为一个参加了三次乌镇戏剧节的旁观者,从个人眼光看来,成就乌镇戏剧节今日社会影响的重要元素有两点:一个是艺术家办节,另一个是注重用户体验。

    坚持“艺术家办节”

    艺术家办节,在世界范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其实,对于一个企业办节,纯粹让艺术家掌握话语权,也并非易事,某种程度上,需要心胸和远见。在中国,经济搭台文化唱戏,是个普遍的事情,但土豪要做文化,难免要插点嘴提点意见,可在乌镇戏剧节上,作为“土豪”形象出现的乌镇,除了搭台之外,似乎并没有掺和具体唱戏的意思。

    戏剧节开幕当晚的简短仪式上,今年戏剧节艺术总监孟京辉和发起人黄磊作为主持人登场,艺术节主席赖声川甚至现场充当了翻译的角色。而作为乌镇景区的总裁,“土豪方”的老大,陈向宏只是在开幕时站台集体敲锣了一下,现场也没有任何级别的领导现身,说过任何“开幕”的致辞。整个开幕式因为话筒问题故障频出,开幕大戏《物理学家》的导演赫伯特·弗里茨甚至被绊倒,当场在台上摔了个“狗啃泥”,但他马上笑着站起来做了个鬼脸,如此状况频出,现场却始终充满欢乐癫狂的笑声,这是很多节庆里不可能想象的画面。

    事实上,乌镇戏剧节自始至终,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活动上有领导发言,陈向宏也一直低调地回避媒体,至多只能在剧场的观众席里看到这个幕后的当家人躲在一隅悄悄看戏。

    接棒赖声川担任今年艺术总监的孟京辉,对于“艺术家说了算”这件事情颇为自豪,乌镇戏剧节今年能够拿出惊人的世界八大名团,也都完全出于孟京辉的个人趣味,他直言,“联系国外剧团的时候我就说得特明白,能不能来我就能拍板。”

    赖声川和黄磊也多次表达了一种感激,就是陈向宏对于艺术家的“放任”,以及对于他们要求的尽量满足。黄磊一直想做青年竞演和大师课堂这样的板块,今年都双双成型。而这种艺术家主导的局面,似乎是从第一届就打下的基础。记得第一年参加乌镇戏剧节,发布会结束后,赖声川的夫人、也是他的行政总监丁乃竺悄悄跑来媒体席,看着金碧辉煌的会场对记者感慨说,“这发布会气派真大,我们戏剧圈很少这样的,不过我和陈总说,开幕式得让艺术家先发言,国际上的戏剧节都这样,因为这是艺术家的节日。”最后她抿嘴笑道,“难得的是,他都接受了。”

    没有资金困扰和行政干预,乌镇戏剧节虽然基于商业诉求而生,但某种程度上却最大限度地保证了艺术的纯粹性和自由度。对艺术的尊重,也体现在乌镇戏剧节的各个细节上。在很多演出场次,黄磊、孟京辉都会亲自出来镇场。青年竞演决赛那天,未能预约到票子的观众在剧场门口排成了长龙,为了让尽量多的观众入场,黄磊在场内呼吁观众在长条座椅上再挤出两个空座,而场外的孟京辉则为了安抚未能入场观众的情绪,办起了小型签售会。

    当然,今年的戏剧节因为孟京辉的艺术主导,有了极其鲜明的“孟氏风格”。在各种世界当代前卫作品轮番登场的同时,各种“看不懂”、“为什么中国的戏剧节没有代表中国文化的作品”的声音也此起彼伏。孟京辉对此也是态度鲜明:“永远不要问观众想看什么,他们只能根据自己看过的经验判断,我们的工作就是把他们带到一个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一个他们不想去的地方,但最后他们喜欢这个地方。”

    不过,乌镇戏剧节实行的是艺术总监轮流制,两年轮换一次,后年,田沁鑫将接过孟京辉艺术总监的交接棒,乌镇戏剧节的品位和风格或许又将摇身一变。但陈向宏却已经坚定地表达了他不变的决心:“乌镇戏剧节要坚持自己的特色,保持自己冷静的头脑,一方面坚持戏剧的本质,另一方面坚持独特的方式和理念,比如说艺术家办节,比如说更开放更包容的平台。我觉得办戏剧节最主要的是,青年戏剧爱好者和表演者对你关注,这样戏剧节才有明天。”

    “用户体验”突飞猛进

    如果说“艺术家办节”是个可遇而不可求的特殊状态,“注重用户体验”却是乌镇有别于大多数国内其他文化节庆的优势所在。这有赖于乌镇先天的基因。作为一个旅游公司,主办方文化乌镇股份有限公司是做服务业起家的,善于从客户需求角度考虑问题。但在举办戏剧节的三年时间里,乌镇戏剧节“用户体验”的提升,其实也是从无到有,有着突飞猛进的进步的。

    乌镇戏剧节把自己定位成“最好玩的戏剧节”。孟京辉说,“我的乌镇就是:起床,玩儿,吃好吃的,看戏,看戏,愣神儿;喝咖啡,吃好吃的,看戏,看戏,吃夜宵;喝酒,混沌,胡侃,晕醉,睡觉,做梦。”对于大多数特地赶去乌镇的文艺青年而言,乌镇的生活不是这些词汇的全部,但至少都能沾上一部分。每天看完戏的夜半时分,满大街都是需要互相倾诉的人,把酒聊戏,也是戏剧节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也如陈向宏今年自己总结的:“乌镇戏剧节越来越显示一个特点,戏剧节不是一个简单的文艺节庆,戏剧节跟小镇结合,成为了一种生活方式。”

    几乎每一个来乌镇的人,都挺喜欢这个地方。景区里管理的有序、环境的优美、志愿者的热情、嘉年华的惊喜、满大街戏剧海报的氛围、格瓦拉购票的便利、和明星近距离的接触等细节元素,构成了一种综合的体验。对于大部分人而言,乌镇戏剧节远远不只是剧场看戏的那一部分,而是所有细节堆砌起来的美好感受。这也是很多人离开乌镇10日,至今怀念的原因。

    看上去,旅游景点的优越性是其他艺术节戏剧节不可复制的。但根本问题是,乌镇戏剧节从头到尾还是在关注大众和客户的感受。在商言商地讲,他们要考虑投资回报。按照陈向宏自己的话说,他要对股东负责。

    换言之,乌镇戏剧节最终还是为那些掏钱来看戏、来逛景点、来凑热闹的人服务的。而对于大部分有着汇演性质的官方办节而言,有没有人买票,观众怎么想,或许,都不是最重要、最首要考虑的部分。

    有趣的是,几乎所有来参加戏剧节的外国剧团也都对乌镇不约而同表现出“amazing”的赞叹。戏剧节有近20部作品,但对于每部作品的背景资料和宣传推介都十分详尽且专业,这对于千里迢迢来到中国演出的外国剧团而言,恰恰是最重要的服务,也是最负责任的举动。

    而因为赖声川和赖声川团队等专业团队的介入,乌镇戏剧节在剧场技术和管理方面也相对专业,加之每晚的首演酒会、专业演后谈等环节,都加深了乌镇戏剧节的国际化程度。

    作为记者,对媒体服务的提升更是体验深刻。有一家中央媒体的记者第一届时来过乌镇,当时要找个接待的工作人员都十分困难,但时隔两年第二次来到乌镇戏剧节,他对于这里天翻地覆的变化感到十分惊讶。

    今年,乌镇戏剧节有了一个完善的宣传工作组,每个人分工明确,甚至每个剧场都安排了宣传人员,对上百家媒体各种繁琐的进出接待和票务都安排得有条不紊,对记者们的采访需求更是有求必应。最让我惊讶的是,有一天我看完一个戏十分激动,临时提出采访。当时已近半夜,热情的工作人员在半小时内就帮忙约好了第二天外国导演的专访。效率之高,我参加过的戏剧节艺术节都难出其右。

    当然,乌镇戏剧节绝不是完美的,它依然年轻,依然有很多问题。对于很多爱戏的人来说,去乌镇看戏的成本实在很高。除了交通住宿和景区门票外,高昂的戏剧节门票始终是一道门槛。而过分前卫的作品构成,也让选戏成为了一件风险度极高的事情。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花了巨资看了一部完全不知所云的作品。而在专业观众之外,如何让更多没有接触过戏剧的人买票走进剧场, 在走进剧场之后能够爱上戏剧,也许仍是个课题。

    但无论如何,三年过去了,乌镇戏剧节越来越朝着一个真正的、国际化的戏剧节在发展。对于一个由旅游景区公司一手操办的戏剧节而言,实在是超出预期。但仔细想一想,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文章来源:东方早报)